1863 年 7 月，几乎在同一时刻，7 月 4 日，东部战场结束了葛底斯堡战役，西部战场结束了维克斯堡战役。我们昨天讲了维克斯堡战役。这一战役使得格兰特将军声名大噪，因为谁都可以看出，只要联邦彻底控制了密西西比河和南部沿岸的港口，至少在经济上，就可以困死南方邦联政府。这大大地增加了北方联邦政府的信心。紧接着，11 月份，格兰特将军又在田纳西赢得了查塔努加战役，南方损失超过一万人，至此西部战区就没有大规模的作战行动。南方军大部分被压缩到了东部战区。
次年，1864 年 3 月 10 日，林肯任命格兰特为中将，指挥所有的美国军队。这里科普一下美国将军的军衔。一颗星的是准将，叫 brigadier general，brigade 是一个旅，大约 4000 – 6000 人。准将的起源其实就是旅长；两颗星是少将，叫Major general；三颗星就是中将，叫lieutenant general；而四颗星就是上将，直接叫 general；我们一般说的五星上将，只有在战争时期才会短暂地发放。美国的将军们只有在职的时候才能晋升到三星以上，退役后最高的军衔只能是少将。美国历史到这个时候，最高的军衔只是中将 lieutenant general。华盛顿将军自高军衔也是中将。向林肯提议了蟒蛇计划的前美国陆军总司令斯科特，曾经被授予荣誉中将的称号，但真正在战争中被授予正牌中将军衔的，格兰特将军是美国历史上继华盛顿总统后的第一位。
格兰特将军在这个时期的美军将领中，显得有点独树一帜。他虽然也是西点军校毕业的，但似乎对军事艺术并不特别上心。按他自己的话说，他非常厌倦打仗。同时期的西点军校毕业的将军们多多少少都对军事理论非常熟悉，而且热衷于科学和历史。但格兰特打仗大多数时候只是凭自己的直觉和常识。这使得他的作战方式有点不拘一格。另外有一点需要提一下，格兰特和其他将领相比，对南方作战的态度更加坚决。
我们之前提到多次北方军队战胜了南方军之后不去追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些将军们总是希望和南方留有和解的余地。因为这毕竟是一场内战。但格兰特将军的态度则非常坚决，他从一开始就认为必须全面击溃这些叛乱州。这也是为什么格兰特非常受林肯重视的原因，在不和南方谈判，彻底击溃南方的态度上，林肯和格兰特是完全一致的。
格兰特接管了联邦军队之后，主张对于南方的作战应该是全方位多面的出击，充分利用自己人多枪多的优势，使得南方罗伯特李的北弗吉尼亚军团顾此失彼，疲于奔命。格兰特还强调对南方经济的打击，简单说，我即使不能战胜你的军队，我也要在你的地盘上到处搞破坏，让你军心不稳。
1864 年 5 月，格兰特发起了所谓陆上战役 Overland Campaign，全面进攻弗吉尼亚，希望能夺取邦联国首都里士满。格兰特和李将军的遭遇，使得双方都吓了一跳。格兰特从来没有遇到过李将军北弗吉尼亚军团这么战术灵活战斗意志极强的部队；而李将军也从来没有遇到够格兰特这么顽强而狡猾的对手 —— 之前联邦的将军们被打败了，就会回到北方去修整。而格兰特的部队不是这样。格兰特的部队即使打败了，撤出战斗之后，他们继续到处去霍霍，继续寻求新的战机，继续找机会袭击李将军的部队。这让李将军十分头疼。
从 1864 年 5 月到 6 月中旬，格兰特和李将军在弗吉尼亚连续进行了几次较大的会战。荒野之战，双方死伤 3 万人；史波特斯凡尼亚战役 Battle of Spotsylvania，双方死伤 3.2 万人；冷港战役 Battle of Cold Harbor，双方死伤接近 2 万人；最终李将军固守里士满，而格兰特则围困了里士满南面的 Petersburg，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围城战。这一围，就是 9 个多月。李将军无法解除 Petersburg 的围困，而格兰特也无法攻入 Petersburg，弗吉尼亚的战事陷入了对峙的僵局。
1864 年是林肯寻求连任的大选年。内战已经打到了第四年，这种僵持的战局使得北方反战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希望联邦和南方能够媾和。但林肯的首要目标则是维护联邦的完整性。而反过来，那些激进的，要求立刻在全国废除奴隶制的共和党人，又觉得林肯无能，不能很快战胜南方，而且在解放奴隶宣言中还保留了马里兰和特拉华两个州的奴隶制，因此他们也对林肯不满。在 1864 年大选中，这些激进共和党人脱离共和党，自己组党并推出自己的总统候选人。
林肯采取了以下的一些应对措施。
首先，他将共和党改名为国家统一党 National Union Party，强调自己的竞选主张就是维护国家的统一，突出 union 这个词。吸引更多的支持国家统一的选民和政党。
其次，他更加积极地支援正在作战的联邦部队。西部战场结束了主要战斗之后，格兰特将军最忠实和得力的副手谢尔曼引军穿出了阿巴拉契亚山脉，从田纳西州打入了佐治亚州。顺便说一句，这个谢尔曼比格兰特还能霍霍南方，所到之处，一片焦土。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南方人对北方军队十分厌恶的根本原因。
最后，林肯采取了一种政治妥协的做法。将自己的副总统设为南方民主党人安德鲁约翰逊。他是坚定的国家统一的支持者，来自田纳西州。约翰逊是南方 11 州脱离联邦之后，唯一一位依然留在联邦参议院中的叛乱州参议员。
这被后来的历史证明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事实上，林肯本人根本不喜欢约翰逊，完全是为了确保自己竞选连任成功，为了吸引更广泛的民主党人的选票才选了这个人。但不幸的是，林肯连任成功不久，就被刺杀了。而约翰逊就顺位做了美国总统。这位保守的民主党人在战后完全倒行逆施，可以说毁掉了美国内战的大多数成果。事实上，美国内战是有希望通过民主投票的方式来解决种族冲突问题的。但因为约翰逊的破坏，最终美国内战的成果只剩下了国家统一和表面上废除了奴隶制这两项。美国黑人政治权利的问题一直要到 100 年之后才通过民权运动得到解决。安德鲁约翰逊也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被议会弹劾的总统，而且参议院只差一票弹劾他成功。
林肯的对手是北方民主党人推出的麦克莱伦将军。没错，就是那位打赢了安提坦战役的麦克莱伦将军。这个时候北方民主党也分裂为赞成立刻和南方媾和的所谓铜头蛇党（Copperheads)和支持战争的战争民主党。后来战争民主党人占了上峰，推出了麦克莱伦将军作为候选人。
由于共和党的分裂，以及南部战事的胶着。北方民主党人受欢迎程度越来越高。在大多数时间里，林肯都不认为自己能够获得连任。
就在这个时候，南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1864 年 9 月2 日，谢尔曼将军攻克了佐治亚的首府亚特兰大城，而且开始进军南卡。这支生力军加入东部战场，基本上就锁定了北方的胜局。几乎同一天，要求绝对和平的铜头蛇党宣告解散，而分裂的共和党激进派推出的候选人也很快宣布支持林肯赢得内战。
危机解除了。
最后林肯以 212 -21 票的绝对优势，战胜了北方民主党的麦克莱伦将军，赢得了自己的第二个任期。这里需要提一句的是，美国大选中的邮寄选票习惯，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因为这时候有大量士兵离开了自己的选区，他们要参加投票就只能采取邮寄选票的做法。有趣的是，在当时也引起所谓舞弊的怀疑。但和 2020 年相反的是，当时是民主党人指责共和党人允许士兵邮寄选票，在选票统计中搞舞弊；而到了 2020 年，则刚好反过来，民主党人鼓励邮寄选票，而共和党人则指责其中有舞弊。历史真的是一个车轮啊。
而南方的战事，也接近了尾声。美国的内战到底是如何结束的，为什么无论是罗伯特李将军还是邦联的总统戴维斯都没有被判有罪？最后一场战役为什么竟然是南方军获胜？这些内容，我们下一次来讲。
Er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