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2月8日,曾執教過上海申花及中國國奧隊的克羅埃西亞籍教練布拉澤維奇因病去世,享年87歲。
“我把這場勝利獻給一個人,他在1998年開創了這一切,他就是契羅·布拉澤維奇。老爺子,這場勝利獻給你,是你開啓了這一切……(或許)我可以帶隊贏下五塊獎牌,但‘教練的教練’只有一個,他就是契羅·布拉澤維奇!”
2022世界盃三四名決賽,達利奇率領克羅埃西亞以2比1擊敗“大黑馬”摩洛哥,連續兩屆世界盃都爲祖國帶回一塊獎牌。可面對蜂擁而上的鮮花和掌聲,他卻在賽後斬釘截鐵地告訴世人:不管他爲克羅埃西亞創造了多少榮譽,拿回了多少獎牌,他的功勞都不可能蓋過身爲“教壇奠基人”的布拉澤維奇。
達利奇的這席話,讓彼時臥病在牀的“契羅”,深受感動和鼓舞:“我的孩子!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是達利奇讓我活得更久一點,我聽了他所說的話,我對此非常感激。感謝他讓克羅埃西亞人又團結在一起,他帶隊治軍就像拿破崙一樣英明,他也再次向世人證明:克羅埃西亞是足球強國,是世界最佳之一!”
或許當時誰都沒有想的是,已經與癌症鬥爭了12年的契羅·布拉澤維奇,還是在卡塔爾世界盃結束後不久駕鶴西去,享年87歲!克羅埃西亞乃至整個世界足壇來說,都陷入到巨大的悲痛中。
支離破碎的童年
1935年2月10日,米羅斯拉夫·契羅·布拉澤維奇出生于波黑特拉夫尼克的一個克族家庭。他的父親馬特·布拉澤維奇和母親卡塔琳娜·布拉澤維奇(原姓馬托維諾維奇)一共育有八個兒女,但有一對雙胞胎伊維察和馬裏察,因一場肆虐的“西班牙大流感”而早夭,而作爲家裏最小的孩子,契羅卻並沒有受到太多的照顧。
據布拉澤維奇回憶,他的母親卡塔琳娜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曾畢業於斯拉沃尼亞布羅德的一所女子學校,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他的父親馬特並非高知家庭出身,但因爲仗義疏財,在特拉夫尼克當地有着很好的口碑。可原本和睦溫馨的家庭,卻因爲一場戰爭而支離破碎。
1944年10月,南斯拉夫游擊隊在攻打特拉夫尼克時,失去了兩位英雄首領——約瑟普·馬扎爾·索薩和佩塔爾·梅恰瓦(被迫擊炮擊中喪生),在這之後,這支主攻特拉夫尼克的軍隊,就在得到上級許可的情況下,對特拉夫尼克進行了24小時、無差別的復仇行動,導致大量的克羅埃西亞人流離失所。
那時候,馬特和三個女兒(耶萊娜、德拉吉察、約澤菲娜)都住在薩格勒布,可當他準備帶着女兒們回家過暑假時,卻得知特拉夫尼克已經化成一片焦土。而更加令他心急如焚的是,妻子卡塔琳娜和小兒子契羅,都沒有撤離特拉夫尼克,他的大舅子久羅·馬托維諾維奇甚至還因爲自衛殺人,導致整個家族的人都被關進監獄。如此一來,年少的契羅·布拉澤維奇也就像孤兒一般,被遺忘在特拉夫尼克,過着流離失所的苦日子。
也正是在那一年,契羅的兩位哥哥安特(19歲去世)和約什科(17歲去世)都在二戰中犧牲,也據說是因爲這個原因,母親卡塔琳娜才在登記他的出生年月時,把他的年齡改小了3歲,從而讓他免於可能的兵役(曾有克羅埃西亞媒體證實:布拉澤維奇的確生於1932年)。
1945年8月,經歷了九死一生的父親馬特回到特拉夫尼克,並重操舊業(餐飲),而契羅·布拉澤維奇的母親也從監獄被釋放。直到那時起,契羅的生活才稍稍安定下來,他也逐漸展露出在體育上的天賦。
滑雪轉足球
剛開始的時候,契羅主攻冬季項目,幾乎每一天,他都會和小夥伴塞卡去練習滑雪,而他們練習的場地,就在格拉查尼察兄弟隊(當地的一家足球俱樂部)的球場附近。很快,契羅就被當地協會選中,參加在亞歐瑞納舉行的“共和國跳臺滑雪錦標賽”,而在波霍列舉行的全國錦標賽上(1950年),契羅·布拉澤維奇也拿到了第三名的佳績。
1952年,南斯拉夫全國錦標賽在亞歐瑞納舉行,代表波黑參賽的契羅竟然在六公里越野滑雪的青年組比賽中,戰勝來自斯洛文尼亞的大熱門舍克內贏得金牌。因爲這是波黑在該項目中首次奪金,契羅還受到了時任地區第一領導人久羅·普察爾的接見,並得到毛衣、滑雪板等禮品。
如果繼續沿着這條道路走下去,布拉澤維奇大概率會成爲全國滑雪冠軍,並代表南斯拉夫在冬奧會上一展身手,但也就是在拿全國滑雪冠軍的那一年,他開始展露出足球天賦,並得到兩位伯樂米措·佩亞諾維奇和梅霍·道托維奇(時任格拉查尼察兄弟隊教練)的青睞。不過由於年齡的限制,他暫未被提拔到一線隊。
在這之後,波黑滑雪協會又再次向契羅發出邀請,想派他參加在姆爾科普連舉行的新一屆南斯拉夫全國錦標賽。或許布拉澤維奇是註定要走職業足球這條路,就在波黑滑雪協會發出邀請期間,布拉澤維奇前往薩格勒布看望姐姐耶萊娜和德拉吉察,並偶然遇見了前薩拉熱窩和薩格勒布哈什克的功勳門將茲拉特科·戈拉茨,後者在特拉夫尼克任教時就對布拉澤維奇留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很快,布拉澤維奇就被戈拉茨推薦給名帥米蘭·安托爾科維奇,並最終加入他夢寐以求的薩格勒布迪納摩俱樂部,從那時起,他也正式轉戰職業足壇。
效力於薩拉熱窩時的布拉澤維奇(下排左二)。
可正所謂“命運弄人”,彼時的薩格勒布迪納摩名將如雲,初來乍到的布拉澤維奇根本得不到機會,而更爲致命的是,他很快就被徵召入伍,並被調往恰恰克(塞爾維亞)服兵役。再加上埃及爆發蘇伊士運河危機,他的服役時間從18個月直接延長至24個月!
在長達2年的兵役結束後,布拉澤維奇帶着遺憾和不甘離開薩格勒布迪納摩,並先後輾轉於薩格勒布火車頭和薩拉熱窩。可因爲工資太低,他只能再謀一份營生,並去薩格勒布電力中心當工人——一次意外事故,甚至差點要了他的命。
這樣的壞運氣,幾乎貫穿布拉澤維奇的整個球員生涯,像他在薩拉熱窩隊效力時,其實也過起色,甚至還一度得到南斯拉夫二隊的徵召,可在盧布爾雅那的一次訓練中,他卻遭遇膝蓋重傷,險些提前退役。但面對人生中接連不斷的打擊,契羅·布拉澤維奇並沒有屈服。
教練的教練
1960年,布拉澤維奇從薩拉熱窩轉投裏耶卡,閒暇時,他大量看書,先後攻讀裏耶卡教育學院和薩格勒布體育文化學院。上世紀70年代,契羅又跑到瑞士伯爾尼進修教練課程,而到了1982年4月,他還以一篇“現代足球中的防守陣型和進攻方式”作爲畢業論文,從薩格勒布的高等教練學院結業。據塞卡·布拉澤維奇回憶,契羅其實早在簽約錫永時,就已經在謀劃日後的教練生涯:“他非常清楚,在經歷如此長的傷病後,他根本不可能再踢好球。他當時就非常自信地跟我說‘我去瑞士無法成爲明星球員,但我會努力成爲一名偉大的教練。’”
執教錫永期間,布拉澤維奇帶隊拿到過1974年瑞士杯冠軍。
事實證明,布拉澤維奇絕不是愛逞口舌之快之人,退役從教後,他在薩格勒布迪納摩、草蜢(瑞士)和斯洛博達圖茲拉(波黑)都拿過聯賽冠軍;執掌克羅埃西亞隊,他更是爲獨立不久的祖國帶回了一塊沉甸甸的銅牌。
除了戰績彪炳之外,布拉澤維奇還善於發掘新人和提攜後輩。在上海申花執教期間,他慧眼識珠並大膽啓用像吳曦、宋博軒和馮仁亮這樣的年輕球員。之後接手中國國奧隊,他也是力排衆議,對性格球員巴力委以重用。
現如今,布拉澤維奇的門徒已遍佈全球,其中就包括克羅埃西亞隊主帥達利奇,沃特福德主帥比利奇、印度隊主帥斯蒂馬茨、前波黑隊主帥普羅辛內茨基以及前天津松江主帥拜塞克。在談到恩師的歷史地位時,普羅辛內茨基有着與達利奇一致的看法:“他是一位偉大的人,我們從他的身上學到了很多的東西,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作爲教練的契羅有別於其他任何一個人!”
而最令人動容的是,即使是在病情最爲嚴重的時候,布拉澤維奇也還想着爲克羅埃西亞足球發揮餘熱:“很久之前,我就說過,我想最終死在教練席上。可我現在還在接受化療,等這個週期結束後,我會根據檢查結果再做進一步的打算。如果我能恢復得好一點,我想立馬去一家大俱樂部擔任顧問。只要醫生開了綠燈,我就會盡快出山。”
雖然最終未能如願,但親愛的契羅,請安息吧,你摯愛的克羅埃西亞足球后繼有人,永遠都不會失去光澤!
文|周佳驊
編輯|肥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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