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展现了位于秘鲁北部万查基托-拉马斯遗址（Huanchaquito-Las Llamas）的一处被献祭的儿童的坟墓。坟墓四周有一层很深的泥巴，上面保留了大羊驼幼崽的蹄印。 暴雨在秘鲁干旱的海岸上留下了证据，这使研究人员想到：献祭上百个人类孩童和大羊驼幼崽，也许是面对公元1400-1450年厄尔尼诺现象所带来的大暴雨和大洪水而做出的绝望之举。| 图源：ROBERT CLARK
秘鲁正遭遇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登革热爆发，超过17万秘鲁人感染了这种蚊媒病毒，死亡人数超过225人。
厄尔尼诺气候现象引起了反常的潮湿天气，一定程度上加剧了此次爆发。
许多科学家认为，厄尔尼诺周期的巨大影响正随气候变化而激增。然而，考古学证据显示，早在一千多年前，厄尔尼诺现象就已严重地影响着秘鲁地区的人类生活。
为了对抗灾难，过去的人类社会建设了实用性地面工程，同时向神明发出精神上的恳求——这一恳求包括史无前例的儿童献祭仪式。
2011年以来，秘鲁考古学家、国家地理探险家盖布里尔·普列托（Gabriel Prieto）在秘鲁北部的昌昌城遗址发现了考古学证据，证实此处曾发生数量惊人的儿童献祭。
昌昌城是一座由泥砖砌成的巨大城市，自11世纪起，就是奇穆人的首都，直到印加人于1470年左右征服了奇穆人为止。
目前，已经找到了超过250位惨死于1400-1450年的年轻的牺牲者。他们当中许多人的胸膛被迅速切开，然后包上简单的裹尸布，同美洲大羊驼幼崽埋在一起。
照片中有六座挖开的墓坑，考古学家、国家地理探险家盖布里尔·普列托站在其中一个墓坑里。 这是在秘鲁北海岸帕姆帕拉克鲁斯遗址的山顶上，考古发现此处有超过100个儿童被献祭，其中一些被饰以繁复的绳子和羽毛头饰。| 图源：MARK THIESSEN ,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厄尔尼诺与奇穆人
绝大多数奇穆族儿童献祭是在秘鲁海岸的一处考古遗址上发现的，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该地发生大型厄尔尼诺现象的明确证据：献祭者被埋在一层厚厚的、干化的古老泥巴里。
泥巴的深度表明曾有大暴雨，再结合这里地处秘鲁北部干旱海岸的地理位置，“这种雨只会伴随厄尔尼诺到来。”普列托解释说。
昌昌城依托谨慎治理灌溉系统和海岸渔业维持着人民生计，然而厄尔尼诺气候现象反复发生，随之而来的海洋温度上升以及倾盆大雨都冲击两项主要事业，使之陷入崩溃。
研究人员根据理论推测说，一场激烈的厄尔尼诺可能动摇了奇穆王国的政治安全和经济稳定。
随后，宗教领袖与王国首领下令举行献祭，孤注一掷地向神明发出停止混乱与暴雨的祈求。
| 图源：DIGITALGLOBE; TERRAMETRICS; GABRIEL PRIETO, NATIONAL UNIVERSITY OF TRUJILLO, PERU; JERRY D. MOORE, 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 DOMINGUEZ HILLS; BERT REIN, GEOCONSULT REIN; DANIEL SANDWEISS, UNIVERSITY OF MAINE; NOAA
“祭祀是一种经过高度认真安排的谈判仪式，是与超自然事物沟通的一种形式，”美国乔治梅森大学人类学教授哈根·克劳斯*（Haagen Klaus）*说，“在奇穆人的认识当中，这是他们与宇宙秩序进行交流的方式。”
“如此规模的献祭，包含这样多的儿童和牲畜，大约代表着整个国家的巨额投入。”普列托补充说。
美国德保罗大学人类学教授简·伊娃·巴克斯特（Jane Eva Baxter）专攻儿童及童年历史领域，她提出，奇穆人可能把儿童视为能够献给神明的最珍贵的祭品。
“人们献出了未来，也献出了关于未来的所有可能，”她说，“孩子身上有人们为了延续家族和维持社会而投入的所有能量与努力。
献出了孩子，人们就献出了所有的一切。”
照片中，考古学家正在秘鲁北部世界遗产昌昌城遗址附近的帕姆帕拉克鲁斯遗址上挖掘被献祭的儿童的坟墓。| 图源：ROBERT CLARK,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足迹揭示了历史
安抚人民情绪、阻止厄尔尼诺导致的降雨在当时可能已是奇穆社会的两大燃眉之急，而大献祭活动本身却经过了谨慎的策划。
上百个健康的男童与女童被从庞大帝国的许多区域带来这里。相关研究正试图了解他们为何被选中承担这样可怕的命运。
大羊驼幼崽则构成了另一种被选中的重要献祭资源，针对它们的选择似乎主要基于年龄及皮毛颜色。
2011-2018年之间，普列托和来自美国杜兰大学的人类生物学家同事约翰·韦拉诺（John Verano）在万查基托-拉马斯遗址挖掘出了大部分年轻牺牲者的遗骸，在明确的迹象及法医学证据帮助下，他们重新梳理了一系列事件的脉络。
干化的泥巴里留下的脚印与其他痕迹表明，人员被编成正式的队伍来到献祭场所。
赤裸的小脚留下的足印以及四足动物被强行拖拽而留下的蹄印令普列托和韦拉诺猜想，牺牲者是被活生生的引到坟墓跟前、然后在此杀害的。
残骸中没有昆虫，说明献祭的儿童被小心地裹了起来，随后迅速和大羊驼埋在了一起。
代价如此沉重的献祭可曾缓解过携卷着洪水的暴雨？如今已经无从而知了。
然而这场令人不安的活动或许是一扇窗户，能让我们一瞥那个走向死亡的帝国最后绝望的数年。
“出于失去一切的恐慌，人们献出了一切的所有。”巴克斯特说，“此地的奇穆人当时就陷入了这种处境之中。”
照片中展现了500多年前陷入泥地的脚印。脚印显示，曾有一位成年人穿着凉鞋踏足此地，参加一场秘鲁万查基托-拉马斯处举行的献祭仪式。| 图源：ROBERT CLARK,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抵御灾难
最近，普列托考察了秘鲁昌昌城以北一座超过7英里（约11.2654公里）长的土墙。过去，人们长时间认为这是用于抵抗外敌的防御工事。
但现在看来，这座土墙可能还曾抵御另一种毁灭性的力量——由降雨导致的泥沙、水流与石块碎屑相互裹挟的洪流，在厄尔尼诺期间，从山脉上滚滚向东涌来。
根据放射性碳计年法，这堵墙是在1450年之前建成的。考古学家推测，在大约公元1100年前后，一次更早的“毁天灭地”的厄尔尼诺现象冲击了这个地区，此后，土墙工程便开始了。
这堵墙不仅保护了西侧的农田和灌溉水渠，还能利用东侧囤积泥巴和其他沉积物，成为奇穆人的肥料和建材来源。
随着考古学家在世界遗产昌昌城遗址周边及内部的研究工作继续推进，更多古代人民尝试对抗厄尔尼诺巨大灾害的证据也将浮现出来，其中既有精神层面的，也有实践层面的。
“另一方面，奇穆人试图取悦神明，同时向民众展示，他们已经做尽了力所能及的一切，”普列托提到，“但与此同时，他们也采用了真正有效的技术手段去保护人民、基础设施和田里的庄稼。
厄尔尼诺来袭时，他们多线并举、竭力抗争。这一点非常令人震撼。”
编者按：这篇故事改编自《国家地理》杂志2019年2月刊上的一篇文章。本篇增添了关于考古发现和秘鲁近期登革热爆发的新讯息。
撰文：KRISTIN ROMEY
编译：绿酒
编辑：Arv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