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三任的目標是體制不是臺灣

習三任的目標是體制不是臺灣

二十大以來,關於習近平第三個任期,其主要目標是什麼,一直是議論熱點。似乎最能得到左右共識的觀點,是大陸統一臺灣,無論是採用和平還是武力手段,以至於習近平訪美主動對此作出澄清,沒有攻打臺灣的時間表和計劃。可是,習近平的澄清並沒有結束此話題,人們仍然把台海問題作為習三任的主要目標,甚至是第一要務,台海的戰爭可能性討論,从輿論界蔓延到資本市場,一定程度上也是資本逃離中國股市的重要原因。

統一中國,無疑是中共領導人的重要目標,是可望可及的政績,每一任領導人都明白這一點。那麼,為什麼過去歷任領導人不去摘這個顯而易見的果實?

如果説七十年前,五十年前,三十年前,大陸缺乏武力攻臺的實力(甚至無力攻打金門馬祖),至少在近十年,大陸有了這個能力;至少在五十年前,大陸具備攻打金門馬祖的能力。如果説,統一中國的大業是那麼的至高無上,那麼,七十年前,大陸就有凭武力威嚇收復香港的能力,為什麼毛澤東放棄這個政績?甚至鄧小平,也衹是在九龍租約到期時,不敢冒“賣國”風險延續租約,不得不“收回”香港?

祇有一個原因,有比“統一大業”更大的業績。

五十年代,不攻佔金門馬祖,是為了保持大陸臺灣的骨肉相連。不“收回”香港,是為了保持被封鎖的大陸有一個和西方國家聯繫的窗口。在當時的中共領導人眼裡,這比統一大業更重要。

現在有沒有比統一大業更重要的事呢?我覺得仍然有。

中共歷史上,中國歷史上,毛澤東無疑是千古一帝,他也自稱是“馬克思加秦始皇”,他的主要功績,據說他自己總結為兩個:打敗蔣介石,文化大革命。前者比較容易理解,而把後者作為主要功績則值得思考。

文革的意義問題,無論在當時還是現在,都免不了權力鬥爭的解讀。過去的框架是“十次路線鬥爭”説,現在的主流觀點是搞掉二號人物。然而,權力鬥爭説的最大缺陷,在於無法邏輯自洽的解讀,為什麼十次路線鬥爭,毛澤東偏偏把第九次作為人生最大功績?也很難讓人理解,為什麼權力鬥爭勝利了(劉少奇倒臺),文革依然不結束?高、劉、林、周、鄧的相繼失勢,僅僅用無法容納二號人物解讀是否過於簡單?

毛澤東自己,顯然不是那麼看的。雖然考慮到當事人免不了掩飾本能,在歷史迷霧中的作者,也覺得毛澤東強調文革的意義,在發起文革的初衷上,有了更多的思考。

1945年,毛澤東与黃炎培的“窯洞對”,在2021年被習近平重新提起,似乎不是偶然。當年,毛澤東認為,共產黨能夠擺脱“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週期律,是共產黨有了民主制度,有“人民監督政府”的制度,可以打破週期律。

許多人解讀“窯洞對”,是从反面理解,口是心非,臺下臺上屁股決定腦袋,總之,毛澤東放棄(沒有實行)民主。對此,本人有不同觀點。

我覺得,毛澤東這裡説的民主,並不是人們認為的西方民主制度,而是他後來在文革中實行的“大民主”,四大自由(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甚至工人罷工、遊行示威的權利。

作為一個重度歷史愛好(研究)者,毛澤東深知黃炎培的歷史之問,中國兩千多年帝國史,每一個開國皇帝,開始總是政通人和,而後慢慢形成體制固化,腐敗蔓延,周而復始。如果不打破這個週期律,共產黨的執政,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個浪花。

1949年,毛澤東在進入北京前,不斷的提出“進京趕考”,其考題是什麼?應該就是他在七屆二中全會上説的,“奪取全國勝利,這這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中國的革命是偉大的,但革命以後的路程更長,工作更偉大,更艱苦。這一點現在就必須向黨內講明白,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艱苦奮鬥的作風。”這似乎和“窯洞對”吻合。

此後的情況,从革命黨向執政黨的轉化過程中,或許有毛澤東本人的問題,或許有農民軍的觀念問題,或許有複雜的國際局勢問題,或許有客觀條件的問題,總之,進入了失敗的“艱難探索”局面。

建政初期,51年底,就出現“劉青山張子善”貪污腐敗案件,而隨之而來的“三反五反”運動,卻把清除黨內腐敗,變成打擊資本家的階級鬥爭。57年的整風,向黨提意見,很快就轉變為“引蛇出洞”的反右運動。63年的四清,也从“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轉化為“階級鬥爭天天講,月月講,年年講”,繼續打擊早就成為“死老虎”的地主富農。66年開始的文革,即使在“5.16通知”中明確提出鬥爭重點是“混進黨里、政府里、軍隊里和各種文化界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義分子,”(作者注:這主要是指黨內的幹部腐化、變節),然而,以高幹子女為主體的紅衛兵們,還是把打砸搶、抄家、批鬥、遊街的對象,主要放在地府反壞右、反動學術權威等等。

總之,用大民主的方式監督政府,監督黨內領導,最終都在體系的合力下,轉向黨外的各種人物。唯有文革,大部分“當權派”被“火燒”(批鬥)了一把,不同程度的受到衝擊,少數人領導人(劉少奇賀龍等)被迫害身亡。

我以為,文革的這種體制外的“大民主”,監督體制內領導人的做法,才是毛澤東予以高度評價的原因。至於是否成功,各說各話,毛認為是偉大事業,76年後被黨“徹底否定”,現在有被認為“艱難探索”,至少,目前看來,談不上成功。

實際上,黃炎培説的週期律,不僅被中國兩千年的歷史證實,一個朝代的命運基本祇有二三百年,體制的固化、腐化似乎不可避免。甚至在大洋彼岸,被認為具有最先進制度的美國,二百多年後的今天,似乎也進入困局,“深層政府”、“華盛頓沼澤”圖解的也是同樣的固化、腐化狀態。

制度的問題,百年積澱,眾橫交錯,解決起來非常複雜,吃力不討好,不是迫不得已,領導人都是擊鼓傳花,丟給後人。

體制的長期固化,形成龐大的利益集團,改變體制就是動了許多人的奶酪,位高權重的改革者,在政治機器人面前,未必有勝算,歷史上的改革者多數沒有好下場。

時間也是大問題。改革者需要積蓄力量,需要摸清情況,需要逐步實施,需要不斷調整……皇權制度下,有為的皇帝需要幾十年,才能完成他們的改革,雖然事後我們看到週期律依然沒有打破。

因此,試圖打破週期律,試圖解決體制的固化、腐化,既需要我將无我的勇氣,還需要時間,而一般的有限任期制顯然時間遠遠不夠。當然,不是説有了時間一定就會改革,更不是説有足夠的時間改革就一定成功,本人衹是認為,時間是改革的必要條件。

回到現實中國,目前看來,習近平時代,具備了大規模改革的條件。而且,反腐、軍改,似乎也有了一些挑戰週期律的端倪。

兩千多年的中央集權中國,疆域版圖一直變化,即使收復臺灣,也不是中國歷史最大的版圖,凭一個島嶼,成不了千古一帝。而走出週期律,創造出更科學、有效、文明的社會管理制度,其成就遠非歷代皇帝可比,甚至在人類歷史上也有極其偉大的意義。

綜上所述,習三任的看點,不是兩岸關係,更不是落後於時代潮流的戰爭,更可能的,是何頻先生多次説過的,體制上的重大變革,是對毛澤東趕考失利的再次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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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貌似合理,但从过往二届任期来看,并未有任何有您说的行为,反而是走一步退二步,
要做任何体质实质的改革,首先要先摆脱意识形态的思维,比如老邓说的先不要管姓资还是信社,先发展经济,但习第三届,不仅仅拿起了意识形态的宣传,也更加加强使用了文革语言,所以,我不认为野蜂先生的美好期盼会成真

非常同意您的評價:美好期盼。正如人們說的,悲觀者往往正確,樂觀者賺錢,我是這樣考慮的:負面的觀點很有道理,卻沒有能力改變,那祇有做好準備,然而向正面努力一下,萬一小概率起作用呢?

也同意您:實質性改變,必須拋棄落後的意識形態。我的考慮是,大的局面扭轉,雖然我們意識到關鍵點在哪裡,可是,關鍵點都是最難突破的,需要在薄弱(相對容易)的環節先取得進展,逐步嚮前,這樣操作的實踐性比較好。相信您在實際工作中認同這個方法。

也同意您:習三任,目前的方向,看不出本文的意思。領導人的權力非常大,集權國家尤其如此,給人以為所欲為的感覺,但是形勢比人強,有時候會迫使他走到原來根本不考慮的地方,如果告訴他這個地方也挺好,鼓勵他,也許會成為其選擇,比如最近的外交柔軟就是這樣。這個制度是現實存在,這個政府、領導都是現實存在,詛咒和期盼都不能改變,說服的作用也很小,但是努力仍然有價值。

我可能比較天真幼稚,過於樂觀,不過,我以為,人生苦短,樂觀和希望才是我們生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