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风月》刻好了。今年刻了两方印,是一九九三年以来再次拿起刻刀。二十多年了还能刻完,有点欣慰。
刻的时候有一个角崩掉了一块,看来淘宝上买的石头质量还是一般般,毕竟便宜。好在这方印本来设计就是没有角和边框的,取“风月无边”之意,所以印在纸上并看不出来。
其实刻印本来就有残缺美一说,刻好了用刻刀在边角上随意敲掉一些,这样让线条间的空间通透一点,也有故意做旧的意思。
突然想起读胡闵之小姐的新作《世间独独只有一个他》一文中提到的残缺,女娲炼石也补不上的残缺,心有戚戚焉。
白先勇在失去至爱后寄情于昆剧,潜心诠释汤显祖在《牡丹亭》中表达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白先勇谈起失爱,依然可以平静淡然,不着痕迹,但是面对那残缺的天裂也只能忍受心里的隐忍和压抑。
我出生在昆曲的故乡,却没有看过经典剧目《牡丹亭》,只能凭自己的理解去体会到这种隐忍和压抑。这种隐忍和压抑多半是追求自我的理想和情非得已的现实之间妥协的结果。如果你喜欢王家卫导演的话,此刻应该能回想起《花样年华》和《一代宗师的》这两本电影里描写的那种情感,巧的是男主角都是梁朝伟。
其实又何止汤显祖、白先勇、周慕云和叶问,世人谁还不是要么残缺,要么曾经圆满,最后还是残缺了呢?生命总是会消亡,漫长的过程远比瞬间的结果来的重要,在这个意义上讲,曾经就是永恒。正如胡小姐文中说的:“既然生命的本质是必然消逝,世上种种终会成空,有过圆满的人,到底是幸福的。”
记得在朋友圈好像也见过类似的话,当时我有留言:你在翻译罗曼罗兰的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世间万物都是成双成对出现,比如生和死、阴和阳、善良和邪恶,还有残缺和完美,它们互相依存,互为印证彼此的存在。
在我看来,残缺是比完美更美的美。一个完美主义者以追求完美为目标,却往往以收获残缺而欣然。正如伟大的戏剧往往都以悲剧结尾,因为喜剧实现了观众的心理满足,是对现实的短暂逃避,而悲剧能引起观众的共鸣,是现实本身。爱情如此,生活更是如此。
从一枚印章想到这么多,乱乱地不知所云。可能只是应了汤显祖关于爱的那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