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節,拿着一首歪詩到曲水蘭亭,蹭了一頓酒席。今年無詩,畫個歡喜去蹭。想必雲水兄不會見笑。
當今世界繁華過剩,處處鶯歌燕舞。但不能去那些地方凑熱鬧,還是到蘭亭適宜。這里沒有張燈結綵,不亂放煙火,但有曲水流觴,可隨意取觴而飲,又有山風悠悠,令人抒懷。長嘯一聲:羲之先生安好否!魏晉風雅便撲面而來。是過大年的好地方。
畫了個歡喜來過年,其實就是畫了一個童年的回憶。到蘭亭中回憶童年——爽!
童年時代,一年都憋着,就盼着過年的那一聲爆竹。聽到了這一聲,夢想便飛了起來,沒有這一聲,夢想就——終年垂頭喪氣。
童年的春節,說起來是那麼的平淡。那是清貧的時代——上世紀五十年代。幾聲爆竹,簡單的一些食品,調配上父母、長輩的慈愛,產生的年味之悠長、厚重,不是今日的奢華能比的。
昆明有一個風俗,不知外地有否?每逢春節,喜歡把青松鋪來地上,闔家依松席地而坐,吃年夜飯,過大節,掃除青松要到正月十五,元宵節後。這過年的日子里,一屋都是清香,幾月後都留有余味。我奶奶說這象徵:清净(吉)平安。我畫中下面的那些馬尾松(青松)便是這個習俗。
由於有了這個習俗,每到年前二、三天時,昆明近郊,山區的農民,主要是一些老太婆,就會背着竹背籮,裝滿了青松枝來賣,青松中時插一、二枝單瓣紅山花。她們走街窜巷,拉長聲音叫賣:過年啦,來買青松啦。今晨現折的。一街一巷的小孩都跟在後面叫:賣青松毛(針)啦!過年啦!一街一巷就出來了生機,就鬧熱起來。今天回憶這情景,她沉甸甸背着的根本不是什麼松、什麼花,就是一籮沉甸甸的畫意诗情。可和陸游的詩: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同美!
我家那時已家道中落,但每年節前,我奶奶都要省下一、二元錢來,到時等在家門前,總有一位熟悉的山區老太婆,背着青松,插着山茶而來,——多年都來賣青松給我家,卖熟了。我記得這老太婆身上衣服雖有補丁,但卻干淨,衣都洗得漂白。滿臉風霜,但腰板挺直。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我奶奶總會請她進院來,坐下喝點水,送她點自家做的過年點心。她有時也會帶點農家的醃菜來給我們。不一會兒,她走了,我奶奶總要說:明年再來啊!我奶奶這句話一出口,我們家就開始過年了!把青松鋪在地上,把花插入花瓶⋯⋯
平淡的回憶,平淡難忘的久遠的過年情,就這樣了。
酒已差不多了,不能象去年喝多了,留宿一夜,第二天方回。走了。明年再來。
祝六度世界眾朋友來年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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