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调停俄乌战争的困境;剖析各方利益和态度

随着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主席对莫斯科的访问,围绕俄乌战争,又掀起了一连串的国际反应,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今天我试图梳理一下到目前为止,这场战争最主要的涉及的几个集团,对于习主席访问莫斯科的反应和背后的原因。

首先对于中国来说。我多次说过中国的崛起非常迅速,因此也迅速改变了世界权力版图的划分。中国的综合国力目前仅次于美国。这样的情况下,中国需要承担更多的国际义务以适应自己国际地位的提升。我有理由相信中国政府内部有人注意到了我们今日美政的建议,因此中国在迅速调停了沙特和伊朗之后,转头开始调停俄乌……. 这当然是一个开玩笑的说法,但看到中国能够主动出来调停俄乌,我依然是非常高兴的。这意味着世界增加了一股促进和平的力量,也意味着中国在逐渐适应自己的大国身份。

但是,调停俄乌和调停沙特伊朗还是很不一样的。首先,能够稳定波斯湾局势,让中国可以在海湾地区左右逢源,这是符合中国能源安全的国家利益的。但是调停俄乌呢?则更多地是出于国际道义。实事求是地说,俄乌冲突如果得到缓解,对于中国来说并没有直接的利益。相反,如果俄罗斯一直和西方处于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敌对状态,则对中国来说,却可以增加自己和双方的谈判筹码。因此中国调停俄乌的动机并不充分,有道义上,国家形象上的动机,但实际利益的支撑较少。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中国之前提出的所谓 12 点和平建议,唱了很多空洞的高调,但完全没有实施的可能。第一条要求尊重各国主权领土完整和第三条要求立刻停火以及第十条要求停止经济制裁根本是相互矛盾的。

习近平主席和普京进行了四个半小时的谈话,两位领导人都表示对对方国内领导的强烈支持,重申了两国之间的合作。普京也表示说自己很认真地在考虑通过外交渠道解决问题。但双方都没有透露有任何实质性的建议或者促进和平的措施。周二双方将进行正式会谈。西方媒体,包括我在内,都非常好奇的希望看到某种奇迹般的结果。这就像我们期待一个新面孔的演员在舞台上有出人意料的表演一样。但同时我们也应该意识到,作为新演员,能够一鸣惊人的可能性并不大。

再来看乌克兰方面。乌克兰在战前和中国的贸易关系是非常密切的,中国是乌克兰第一大进口来源国,第四大出口国。中乌贸易超过乌克兰外贸总额的 10%。在疫情期间,乌克兰还批准了中国的疫苗在国内的使用等等。但是随着战争爆发,乌克兰对西方的依赖以及加入欧盟和北约的诉求明显超过了自己在经济方面对中国的依赖。乌克兰当然不愿意得罪中国,尤其不愿意看到中国对俄罗斯的战争支持。因此乌克兰多次站出来说,没有证据表明中国向俄罗斯提供了武器。乌克兰总的态度是不得罪中国,希望中国起到更好的效果,但并不对中国的调停抱太大的希望。这就意味着,乌克兰总统Zelensky 之前坚持的一个原则,俄罗斯只要不撤军,乌克兰就不同意停火,这个强硬的态度不太可能随着中国的介入而改变。

俄罗斯的态度非常明显,就是要高调宣扬中国最高领导人对莫斯科的访问。竭力在世界上制造一个中国支持俄罗斯的印象。俄罗斯目前唯一能够取胜的希望,就是西方民主世界的厌战情绪。只要让西方看不到战胜俄罗斯的希望,最终打算牺牲掉乌克兰,和俄罗斯息事宁人,那就是俄罗斯最大的战略胜利。因此制造一个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在背后支持我,我可以继续打持久战的印象是俄罗斯的最优选择。

对于美国和欧洲来说,情绪相对复杂一些。

如果真的出现奇迹,中国可以促使俄罗斯全面撤军。西方当然愿意说服乌克兰不急于加入北约,但同时给乌克兰一个单独的安全保证。这可能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一个结局。这可以大大解除世界正在面临的粮食危机,能源危机,降低通胀,恢复经济,甚至还能促进减排等等。这是包括西方在内每一个国家都希望看到的。但是,西方会因为这是中国促成的,而醋意十足。因此西方虽然希望看到问题得到解决,但并不十分请愿这一问题是由中国解决的。

因此我们看到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表态说,习主席对莫斯科的访问为俄罗斯的战争罪行提供了一种外交掩护。他认为海牙国际刑事法庭刚刚对普京下发了逮捕令,习就去会见普京,这相当于提供一种外交掩护,没有对俄罗斯进行任何谴责。但另一方面,布林肯国务卿也表示,中国促进和平的原则,和美国是一致的。这里请注意布林肯国务卿的一个重要表态,他说任何停火如果不以俄罗斯全面撤军为前提,都是有效地支持俄罗斯对乌克兰领土的占领和征服。这个表态和乌克兰方面一致,说明西方和乌克兰依然保持着高度的协同和配合。这对于中国调停俄乌冲突,等于是提高了难度,甚至这是一个很难逾越的难度。

与此同时,美国立刻批准了一项新的对乌克兰的 3.5 亿美元的军火援助,其中包括令俄罗斯人十分头疼的海马斯火箭弹和榴弹炮的弹药。尤其值得让人注意的是,本月初美国给乌克兰的大约 4 亿军援中,包括很多舟桥设备。我们知道舟桥工兵大多数情况下是用作向敌方阵地突进的作战目的,这引发了很多人对乌克兰可能发起反攻的联想。

另外,欧盟十八国和挪威同意长期联合采购弹药,提高对乌克兰的支持度;挪威单方面刚刚向乌克兰交付了 8 辆豹 2 坦克。这些对乌克兰的军援也有可能刺激中国加强对俄罗斯的支持。中国本来在调停俄乌战争上,已经处于过于支持俄罗斯的不利地位,如果中国被迫增加对俄罗斯的支持,则更加不利于自己调停人的公信力。如果提供给俄罗斯武器,则彻底成为了俄罗斯的帮凶。这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对于世界来说,则增加了两极对立,西方和中俄彻底交恶的风险。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局面。充满智慧的中国人是否能够解得开,我们可以慢慢等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