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前提到美国内战后的重建时期分为三个阶段,总统重建期,议会重建期和南方救赎期(反扑期)。等到三个重建修正案都通过了之后,整个南方重建达到最高潮。而这一切,几乎都是以北方激进派共和党人主导的。所以这不仅被叫做议会重建期,有时候历史学家们也管这个阶段叫做 “激进重建期”。
这些翻天覆地的改变当然遭到来自南方白人的强烈反对。黑人竟然可以做政府官员来管自己,这在这些南方白人看来简直是莫大的侮辱。因此在南方出现了不少迫害黑人的白人民间组织。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就是三 K 党。
KKK 来自美国内战中一些退伍的邦联军队战士们,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打击黑人的权利,恢复南部民主党的天下。KKK 代表三个单词 Ku Klux Klan,Ku Klux 是希腊语中圆圈的意思,意味着这是一个团结的,内部平等的组织,Klan 是英语 Clan,家族氏族的意思。1867 年正式成立并发展成一个全国性组织,他们的目标就是和南方重建对着干,保持白人的优势地位。
他们主要采取的方式就是暴力和暗杀。半夜他们会冲进黑人的社区或者教堂,当众杀死几个他们认为不听话的黑人,抢走他们的财物和枪支。或者在大选的时候利用恐怖威吓,来阻止黑人投票。曾经一度在佐治亚州,注册的黑人选民超过 9000 人,而真正敢跑到投票站去投票给格兰特将军的黑人,全佐治亚州总共只有 87 人。
KKK 打击的对象不仅仅是黑人,还包括北方来南方工作的共和党人,也包括南方本地的共和党人。这些人很多被称为提包客 Carpetbagger。南方白人普遍认为这些提包客是来掠夺南方,他们是北方激进共和党人的同盟军,是来赚南方人钱,还要破坏南方人生活方式的。KKK 的打击对象,也包括这些提包客们。曾经一度,KKK 在全国发展到 50 多万人,其首领骄傲地说,他能在 5 天之内召集出 4 万KKK党员。但是实际上,KKK 党对内部的管理极其松散。一些地区的 KKK 实际上沦落为地痞和马匪,成了犯罪组织的代名词,政治色彩反而很淡。这使得其首领在 1869 年宣称 “我们的组织活动已经超出了当初伟大的爱国宗旨,变成了危害公众安全的犯罪。” 他下令解散 KKK,但地方上的 KKK 并不买账,依然蒙着脸(这很方便)做着犯罪的勾当。直到 1871 年,格兰特总统签署了 “三K党法案”,宣布该组织非法,KKK 遭到灭顶之灾。不过,到了 1882 年,最高法院又宣布 “三K党法案” 违宪,取消了这一法令,但这个时候 KKK 已经基本消失。后来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KKK 满血复活,是谁促成他们复活的呢?你可能想象不到,就是那个具有书生气质,在世界上第一次创建国际联盟的伍德罗威尔逊总统。当然,这是另一个故事了,我们在其他专辑里再聊。
北方人除了改变南方的制度外,还在南方大搞基础建设。联邦政府的想法是加强南方铁路的建设,就可以使得南方和北方的经济更加接近,也拉近了南方和北方的距离。但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问题。首先,这是政府主导的,谁都想来这里吃一块肉,很少有成本和收益的考核。其次,在大概 20 年的时间里,南方的铁路里程翻了将近三倍,南方的经济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铁路,这些铁路大多数时候是空置的,勉强还能挣钱的铁路线全部由北方人把持。第三,其中出现了大量的腐败,无论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都参与了这种腐败,贿赂议员或者官员,然后立一个项目骗取政府拨款,再一个卷包会,逃之夭夭。南方州为此损失巨大。
但更糟糕的是,修铁路的补助款,必须由南方州自己承担。这就迫使南方州政府不得不不断加税。战前南方州基本上属于村落自治形态的农业经济,政府很少有公共项目需要承担,因此税收非常低。而现在他们不但要补贴修铁路的钱,还要造学校,盖医院。这使得南方州政府不得不大幅提高税收。南卡州的财产税在 5 年内上涨了两倍半,而密西西比则上涨了 14 倍,被称为是一个 ”实际导致地产全部充公的税率“。这引发了大量的民变和暴动。
这些腐败和当时南北存在的激烈的对抗情绪,也使得很多共和党人看不下去。原先温和的共和党人开始和格兰特所依赖的激进共和党人公开决裂了,他们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自由共和党 Liberal Republican。他们强烈谴责格兰特政府的腐败,政府的无能,要求撤回北方联邦军队,结束军管,而且黑人必须要识字才能投票等。到了 1872 年大选的时候,自由共和党人推出了自己的候选人 Horace Greeley 格里利。
有趣的是,民主党人十分想打倒北方激进共和党和格兰特总统的统治,他们知道凭自己的实力肯定不行,因此就紧密团结在了格里利的周围。但是,格里利基本上是一个书呆子,之前是做报纸的主编,写文章还不错,但几乎没有政治活动的能力。这导致自由共和党和民主党再次大败。更糟糕的是,最终选举人团的投票还没有进行呢,格里利突然就因病去世了。格兰特继续连任了总统。
但是共和党内部对腐败和黑人投票权的不满依然在逐渐生长着。黑人共和党人受到贫困和诸如 KKK 的打击,并不怎么成气候,而南方的共和党人和所谓的提包客们也渐渐觉得在南方赚不到钱,有些甚至公开转投了民主党。民主党也开始慢慢变得聪明,不再在种族问题上,黑人地位,黑人选举权问题上,这些毫无希望获胜的方面和北方共和党人斗争,他们转而指责北方政府腐败无能,搞裙带关系,指责共和党控制的南方政府高税收横征暴敛等等。因为民主党人的批评确实落在了实处,他们获得了广大民意的支持。
到了 1873 年,也就是格兰特总统第二个任期刚开始,美国就爆发了一场金融动荡,史称 1873 年大恐慌。引起金融动荡的原因很多,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北方政府在南方吹起来的铁路建设泡泡被戳破了。这次经济危机,严重地打击了全国的经济,尤其是南方,棉花价格暴跌了一半,大量从事棉花产业的农民、商人破产。在人人都想着下一顿饭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再去追求昔日解放奴隶,创建平等社会的理想了。前面提到的那些提包客,也大多数回到了北方。南方已经没有多少人再提所谓重建的事情了,大家都想着如何尽快结束经济危机。
到了 1874 年中期选举的时候,共和党一口气丢掉了 96 个席位。这使得民主党人在战后第一次重新夺回了权力,他们成为了众议院中的多数党。格兰特本人也看到了自己政府中的腐败,但很多官员是和他一起在战争中一起战斗的战友,甚至格兰特的弟弟就参与了腐败,因此格兰特反腐相当不成功。
格兰特本人是一个对政治不太感兴趣的人。在受到挫折之后,他也渐渐失去了对管理国家的兴趣,公开表示自己不想再连任了(这个时候美国还没有总统只能连任两次的规定),南方各州相继地回到了民主党手中。所谓的南方重建工作,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大家这时候其实已经失去了方向。从表面上看,黑人都已经是自由人,而且一些地方的黑人也拥有了投票权和受教育的权力。激进派的共和党人大多已经老去,众议院也已经丢给了民主党人。那么北方军队继续在南方呆下去的意义何在呢?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契机,结束令人难以忍受的南方重建工作。这个时候,发生了美国历史上最奇葩的一次总统大选,1876 年大选可能是美国历史上腐败最严重,舞弊最猖狂,结果最奇葩的一次大选。最终总统这个位置谁来坐,竟然是一桩政治买卖谈判决定的。这次大选的结果,正式决定了南方重建的结束。关于这个故事,我们明天来讲。
Er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