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和黑色,這是兩個飽滿而豐富的神奇顏色。
中外藝術家都喜歡用它倆來做華貴的表達,如齊白石先生的紅花墨葉,如西人馬奈先生的《吹笛少年》,都是用紅、黑兩色架築了作品,顏色的強烈對比產生的魅力,能使人脫俗入雅而毫不猶豫。這也是顏色在繪畫藝術中的本份——安分守己地與藝術家一起創造使人輕鬆愉快的美!
但顏色本無事,而有人要擾之。
斯湯達先生寫了小說《紅與黑》,賦予紅色和黑色——人生和社會的意義,把紅色、黑色象徵了——下層社會通向上層社會的兩條出路:穿上紅色衣服,參加拿破侖近衛軍,另外,穿上黑色衣服做傳教士。這麼沈重的人生和社會負擔要藝術的色彩來擔當,合理嗎?真是強"色"所難。不過斯湯達先生是寫小說,以紅與黑做為象徵,不含什麼惡意。而且小說和繪畫都在藝術的範疇內,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互相幫個忙,也不算什麼。
我讀這篇《紅與黑》小說是在一個紅色恐怖的時代,紅和黑是兩個政治色彩,不是藝術色彩。小說中紅色和黑色象徵着下層人的兩條出路,而在當時,兩者都象徵着絕路。人被分成兩大類:紅五類(革命干部,工,農,兵,下中農),黑五類(地,富,反,壞,右)。在藝術中紅與黑協調產生華貴之美,在政治中紅與黑對立,產生鬥爭和壓迫!當時,我做為一個中學生,很難理解顏色的諸多意義,很迷惑。在紅與黑的鬥爭中,紅色始終處於上風,黑色處於絕對下風,稍有反抗企圖,下場就是:紅刀子進黑刀子出!嚇死人了!這顏色還能這麼作怪?!
紅色在那時代,是一個最活耀,最有力的色彩,用今天的話說:它是一個時尚色!又處在青春逆反、躁動不安時期,玩紅刀子進黑刀子出的遊戲玩膩了,——可能黑色會污染紅色的刀鋒。他們開始把自己陣營中——看不順眼的同類——拿來試刀,玩新遊戲:紅刀子進紅刀子出!玩出了祖國河山一片紅。在藝術中很難理解這樣的單一色調,一點點審美都沒有。唉,這顏色真是很作怪!但到底是顏色在作怪,還是人在作怪!?
很長一段時間,我畫畫,只畫水墨,一個單色。很畏懼紅色。很難理解在藝術中協調而產生美的顏色,一進入政治就會殺人。後來我經過生活的參悟,方明白:這哪裡是顏色在作怪,世間作怪的都是人!人要殺人,還要拿顏色說事。這是人的政治性虛偽。
今天,我又畫了墨竹紅石,說明我對顏色有了理解,對人也有了些瞭解。
這幅墨竹紅石,就算是為顏色平反,正名:
顏色無罪,人在作祟。政治不堪,藝術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