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納爾·尼爾森的英超生涯相當短暫。
事實上,極其短暫:僅僅持續了17分鐘。這位守門員是在2010年曼徹斯特城對陣阿森納的比賽中,因謝伊·吉文加重了在與曼聯的德比戰中撲救保羅·斯科爾斯絕殺進球時受的肩傷而被作爲替補換上的。
但這在他的家鄉卻是件大事。這17分鐘代表了法羅羣島球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英超亮相。這件事如此重要,以至於一家當地電臺甚至等不及比賽結束就給他的哥哥打電話,想聽聽他的反應。幸運的是,尼爾森保持了零封,這也避免了他哥哥在直播中必須對此次比賽失誤進行尷尬評論的可能性。
“他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尼爾森現在回憶道,“他只是把電話遞給了我嫂子。”
尼爾森成為了一個特別小團體的一員,這個團體最近又加入了一位新成員,即來自烏茲別克斯坦的新晉曼城後衛阿卜杜克迪爾·胡薩諾夫:他們是各自國家中僅有的曾在英超聯賽中出場的18名球員之一。
可以想象,當尼爾森出現在比賽時,這在法羅羣島是個大新聞。電視和電臺的報道是必然的,而他那幾乎字面意義上的“成名15分鐘”成為了全城的話題。尼爾森說:“我認識一家夜總會的保鏢,他告訴我,那週六晚上,所有人談論的唯一話題就是我如何在英超亮相。”
“這事發生時真是件大事。我記得人們給我發照片、短信和打電話——直到今天我仍會遇到一些人,他們告訴我在那一刻我上場時,他們在哪。”
胡薩諾夫是本賽季第二位加入這一“俱樂部”的球員,此前伊普斯維奇鎮的前鋒阿里·哈馬迪在賽季首場對陣利物浦的比賽中亮相,成爲第一個亮相英超的伊拉克球員。
為了完整性,其他球員爲:維克托·沃尼亞馬(肯尼亞)、亨裏克·姆希塔良(亞美尼亞)、奧內爾·埃爾南德斯(古巴)、小費爾波(多米尼加共和國)、納撒尼爾·門德斯-萊因(危地馬拉)、丹尼·希金博瑟姆(直布羅陀)、瑞安·東克(蘇里南)、阿里·阿爾哈布西(阿曼)、約迪·阿馬特(印度尼西亞)、哈姆扎·喬杜裏(孟加拉國)、迪倫·克爾(馬耳他)、姆布瓦納·薩馬塔(坦桑尼亞)、弗雷德里克·尼瑪尼(中非共和國)、尼爾·埃瑟裏奇(菲律賓)和澤什·雷曼(巴基斯坦)。
從定義上看,這些國家並非傳統的足球強國。一些球員有些許優勢,因爲他們出生併成長於更大或更知名的足球環境中,但由於家庭聯繫選擇爲其他國家效力。阿馬特、喬杜裏、雷曼、埃瑟裏奇、埃爾南德斯、小費爾波、門德斯-萊因、希金博瑟姆和東克屬於此類。
然而,其他一些球員成長的環境中,根本沒有任何榜樣可以向他們展示通往歐洲大聯賽的道路。他們是開創者。
“你需要看到有人做到過這件事,”尼爾森告訴媒體。“我們與丹麥緊密相連,所以你會敬仰那裏的球員,但(沒有法羅羣島的榜樣)讓此事不那麼容易。在英超,此前沒有任何來自法羅羣島的球員,儘管有些年輕球員曾與英超的一些俱樂部簽過青年合同,也沒有可以仰望的榜樣。”
沃尼亞馬同樣沒有同胞爲他指引通往英超的道路,但他幸運的是至少有一些更直接的榜樣,比如他的哥哥麥克唐納·馬里加在他16歲時加入意甲的帕爾馬。在那之前,沃尼亞馬跟隨馬里加去了瑞典的赫爾辛堡,然後在哥哥前往意大利後短暫返回家鄉,最後開始了他在比利時貝爾斯霍特的歐洲之旅。他的父親諾亞曾爲位於內羅畢的AFC豹隊踢球並執教,這也對他有所幫助。
“我成長在一個足球家庭,”沃尼亞馬告訴記者。"我常常觀看英超——從小就看這些比賽。當我11歲時,我已經夢想着有一天能踏上那個舞臺。我喜歡羅伊·基恩和保羅·斯科爾斯。”
“我的父親是教練,我的哥哥也踢球:這是一種深刻的東西。在我們的血液裏。我想在最大的舞臺上比賽。我意識到英超是世界上最具挑戰性的聯賽。我知道進入其中會很困難,而這正是我的動力所在。”
埃瑟裏奇的情況則稍有不同。出生併成長於英格蘭的這位守門員,通過他的母親獲得了爲菲律賓效力的資格成長過程中,他曾定期前往菲律賓,但由於種種原因,一段時間沒有再去。然後在他18歲時,他在切爾西青年隊的前隊友和菲律賓國際球員詹姆斯和菲爾·楊哈茲班也推薦他加入國家隊。他於2008年首次亮相,累計出場超過80次,並在2022年被任命爲國家隊隊長。
“我只是感受到與這個國家和人民的聯繫,”現在正在泰國踢球的埃瑟裏奇說。“菲律賓是一個極其自豪的國家。那裏的文化和血脈在你體內流動。我當時年僅18歲,但我看到有機會在一個不以足球爲導向的國家帶來改變。籃球是第一運動。那時,足球並不是真正被認可的運動。”
他並沒有開玩笑。在埃瑟裏奇第一次被召入國家隊時,他們世界排名跌至第195位,幾乎沒有任何國際比賽記錄。然而,在接下來的幾年裏,他們的最高排名達到111位,雖不算高,但他們在2019年首次晉級亞洲盃,並首次進入2014年世界盃第二輪預選賽。
埃瑟裏奇在首次英超亮相之前已經取得了大多數這些成就,最終在2017年與卡迪夫城一起升級後實現了這一目標。“這是一件大事,”他說。“儘管這不像菲律賓人打入NBA那樣轟動,而曼尼·帕奎奧毫無疑問是菲律賓的首個運動明星。我被認爲是第一個在英超踢球的東南亞球員,而不是第一個菲律賓人。
“我取得了很多個‘第一’。2010年,我們首次打入東南亞杯半決賽,那是足球在菲律賓引爆的時刻。即使到現在,15年後,足球仍處於起步階段,但我爲成爲其中的一部分而自豪,能夠將足球放到國家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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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身份可以是一個複雜、非二元且有時流動的概念,因此值得爲此提供一些參數:如果球員在其特定國家出生並且未代表其他國家參賽,或者他們在國際比賽中代表該國家,那麼他們就被認爲是“來自”該國家。
名單上有一些有趣的情況。英超中有幾名球員雖然在蘇里南出生,但後來爲荷蘭效力(如雷吉·布林克爾、埃德加·戴維斯、吉米·弗洛伊德·哈塞爾巴因克),但東克是唯一一位代表蘇里南參賽的球員,他出生在荷蘭。
名單上有些球員在英超效力時並沒有被視爲來自其各自國家。希金博瑟姆在爲南安普頓/桑德蘭/斯托克城效力的巔峯時刻之後,過了很長時間才爲直布羅陀踢了幾場比賽。門德斯-萊因在爲危地馬拉首次亮相時身處英甲的德比郡,這是他在加的夫城的頂級聯賽生涯幾年之後的事情。
還有一些灰色地帶,比如前布萊頓霍夫阿爾比恩中場球員馬哈茂德·達霍德,他在一些名單上被算作敘利亞唯一的代表。他出生在敘利亞,在德國長大,並於2020年在德國進行過兩場友誼賽,因此在英格蘭時被視爲德國人。然而,在2024年,他轉而效力於其出生國敘利亞,並被徵召入敘利亞隊,卻在真正出場前退出。他將來或許仍會代表敘利亞參賽,但目前我們沒有將他計算在內。
然後是赤道幾內亞。艾米利奧·恩蘇出生於西班牙並在那裏長大,在英超爲米德爾斯堡出場四次,從2013年到2024年,他爲赤道幾內亞出戰45次,並在2023年非洲國家杯上獲得金靴獎。然而,他可能不算,因爲國際足聯在2024年裁定他一直以來都是不合格的。
早在2013年,赤道幾內亞足協請求西班牙同行爲恩蘇轉換國籍(因爲他爲西班牙各青年隊進行了幾場正式比賽),但這一過程中存在一些不規則之處。由於恩蘇的不合格,他們在2014年世界盃預選賽中被判兩場比賽失利,但他們仍在接下來的十年持續選擇他。國際足聯似乎只是在他在非洲國家杯上的英勇表現後才注意到,並宣佈他的整個國際比賽生涯無效。
所以……他算在內嗎?我們是否通過行爲將恩蘇的國際出場視作從未發生,而不是行政上被視爲從未發生,進入一個奇怪的元物理領域?如果是這樣,佩德羅·奧比昂(唯一的其他赤道幾內亞國家隊球員)將成爲名單上的第19名個人。但現在,我們仍按有形現實,將赤道幾內亞算作擁有兩名曾在英超效力過的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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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每個人來說,英超並不是頂峯。並不是所有球員小時候就躺在印有巴克萊標誌的牀單上,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在英格蘭踢球。
以沃尼亞馬爲例。“爲凱爾特人踢球意義更大,”他說,“因爲這是我從小支持的球隊。尤其是在格拉斯哥德比中。”
對這些球員中的大多數來說,能在英超踢球是一種個人的驕傲,但他們希望自己能夠成爲他們年輕時沒有的那種靈感和榜樣。
“不是想吹噓自己,”埃瑟裏奇說,“如果沒有我和我取得的成功,很多足球運動員可能就不會有職業生涯。如果沒有像我這樣的人,很多人甚至不會知道菲律賓有一個國家隊。正是因爲我在職業生涯後期的成功,踢上英超,才能真正提升我們的國家隊。世界上有很多人決定爲菲律賓效力,因爲他們現在知道菲律賓國家隊。”
沃尼亞馬補充道:“如果我能讓年輕球員懷有夢想,相信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在英超踢球,我爲此感到自豪。現在每個人都想在那裏,他們知道這扇門向他們敞開。他們相信自己也能做到。”